一、“此风不可长”

2017年1月17日，在辽宁省十二届人大八次会议上，辽宁省省长陈求发在政府工作报告中首次对外确认，辽宁省所辖市、县在2011年至2014年“官出数字、数字出官”，导致经济数据被注入水分，累计虚增财政约占同期财政收入的近20%，虚增最高的年份是2014年，虚增比例高达23%。

辽宁官方承认财政数据造假、经济数据被注入水分，在全国来说还属首例，引起了人们的极大关注。一般来说，中国有三大“统计之谜”：地方GDP之和大于全国的GDP总量、地方的能源消耗总量少于全国能耗总量、投资总量超过GDP总量。但是，除了个别统计官员，官方很少正面回应GDP统计数据差距方面的问题。相反，倒是财政部敢于回应为什么财政收入增长率高于GDP增长率？财政部认为，财政收入与GDP在统计口径和核算方法上的差异，是导致财政收入增速高于GDP的增速的表象原因。总体来看，增值税、营业税、城建税和教育费附加的税基与GDP中的二、三产业增加值大体一致，两者之间存在稳定的弹性关系；企业所得税、个人所得税、消费税、资源税和车辆购置税等税种的税基，只是部分对应于GDP，二者相关性较弱；房产税、城镇土地使用税、土地增值税和车船使用税等税种的税基，主要是与本期GDP无关的存量财产；而海关代征的进口税收则与GDP负相关。因而，财政收入与GDP的这些差异导致二者增速的差异。

既然财政收入可以高于GDP增长，各地财政收入高也就不足为奇。这也正是辽宁省省长在政府工作报告中坦承财政经济数据注水问题，格外引发关注的原因。

2017年3月7日，习近平参加辽宁代表团审议。辽宁省委书记李希审议时讲到，有一个镇，一年财政收入160万元，最后报成2900多万元。习近平插话说：经济数据造假，不仅影响我们对经济形势的判断和决策，而且严重败坏党的思想路线和求真务实的工作作风，败坏党在人民群众中的形象。此风不可长，必须坚决刹住。

经济数据造假，就是“两个影响两个败坏”，“两个影响”是指虚假的统计数据对经济生活的影响，“两个败坏”是指对政治生活的影响。

二、财政数据造假危害也大

辽宁当地的经济研究专家介绍，沈阳周边一个县，2013年统计的财政收入是24亿元，审计署审计后“修改为”不到11亿元。类似情况的并非个别现象。比如，岫岩满族自治县虚增财政收入8.47亿元，高出同年实际财政收入的127%。开原市是前几年的明星县、百强县，可随着担任过开原市委书记的省政府副秘书长魏俊星落马，开原的财政收入也拦腰斩。

财政部通过深入检查，发现辽宁省有关市县虚增财政收入的方式大致有以下几种[1]：一是通过虚构应税事项和纳税依据，虚增耕地占用税、土地增值税等地方税收收入。二是通过虚假拆迁或转让土地、使用财政资金缴纳国有资源有偿使用收入等虚增非税收入。三是违反国家规定对企业税收实施先征后返。四是有的市县还通过违规编造、随意调整财政月报的方式虚增财政收入。

财政收入数据造假是要吃亏的，典型的“吹牛也要上税”，让辽宁一些地市付出惨痛代价。在分税制体制下，财政收入虚增的税收数额也要按比例向中央和省上缴。前几年财政收入虚增空转，百姓没有得到好处不说，辽宁某市就相当于平均每人要多交税收1000元！

一段时间以来，为了促进地方经济快速发展，在很多地方官员考核上唯“GDP”论英雄，与地方政绩考核紧密挂钩。为了片面追求GDP数据提高，很多地方官员不顾本地经济发展实际，盲目攀比GDP增速，苦争同辖区的GDP排名，甚至通过统计造假手段进行“数据注水”。

财政数据造假是辽宁落马“一把手”在辽宁任职时发生的。那么，试想一下，若该“一把手”不落马，辽宁省GDP数据注水的行为是否仍将继续？是否该省所有财政数据造假的行为因为现行的官员考核机制造成？没有中央巡视组的巡视，类似问题能否被揭露？这些已足以证明，GDP数据注水不只是一个经济问题，也是一个政治生态问题。

三、综合统计与部门统计的合作

2017年1月20日，国家统计局在国务院新闻办发布了2016年全年国民经济运行情况。国家统计局局长宁吉喆表示，2011-2014年辽宁经济统计数据造假问题早在过去几个月已经发现，所反映的问题主要是财政收入的数据不实。言外之意是，综合统计与部门统计的问题要分开来谈。

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，财政是国家治理的基础和重要的支柱。统计是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综合性基础性工作，统计数据是国家宏观调控和决策管理的重要依据。我国政府统计数据来源于政府统计部门和部门统计，二者共同形成统计的全部数据。实际工作中两者的职能不同，政府统计部门的统计工作侧重于反映宏观经济的发展状况，进行国民经济核算，组织实施重大的国情国力调查，而部门统计则侧重于满足部门管理的需求。

2014年12月3日，国务院办公厅以国办发〔2014〕60号转发国家统计局《关于加强和完善部门统计工作的意见》，对部门统计的数据质量提出了基本要求。比如，国家统计局要切实履行好组织领导和协调全国统计工作的法定职责，进一步强化对部门统计的业务指导、培训和规范，积极推广部门在统计改革发展和信息化建设中的成果，促进部门间沟通协调。

四、千方百计提高统计数据质量

一是通过“互联网+统计”提高真实性。2012年2月中下旬，国家统计局正式启动“一套表”联网直报制度，包括“四上”的工业、建筑业、运输邮电业、批发和零售业、住宿和餐饮业、房地产业等，超过100万家企业。改变了数据层层上报的模式，杜绝地方“数据过程中注水”的现象。但这一制度并没有能够杜绝地方违规造假行为。最大的问题就是“源头造假”，不留痕迹。

2016年8月8日，金税三期工程在湖北上线使用，数据仓库、网上申报、涉税事项网上办理等特色软件在金税三期系统的支撑下，实现了对海量数据的深度应用和持续优化。国地税部门通过金税三期系统共享税务登记、财务报表、定期定额户核定（变更）、固定户申报等6大类11信息，为税收分析提供了数据支撑。

从2016年10月1日起，正式实施“五证合一、一照一码”，统计登记纳入国家统筹推进的“五证合一、一照一码”登记制度改革中，这是统计工作的一项重大改革，对统计工作是一个重大利好，尤其是对统计名录库的建设和统计数据质量的提高，更是一个有力的抓手。

二是依法治数、依法理财。我国《统计法》明确规定：“不得伪造、篡改统计资料”、“不得以任何方式要求任何单位和个人提供不真实的统计资料”。《统计法》以及有关处罚规定中，均明确“违法者由任免机关或者监察机关依法给予记过、撤职直至开除处分，涉嫌犯罪的，移送司法机关依法追究刑事责任”。财政数据造假，已经违法了《统计法》。

统计数据造假事件，在全国应该不仅辽宁一例。历年地方GDP总和大于全国GDP数额就可以看出，GDP数据注水在全国绝对不是个案。党中央是否以辽宁承认财政数据造假事件为契机，狠下决心下大力气，严格依据《统计法》及其他相关法律法规，在全国范围内实行严查“财政数据造假、GDP数据注水”的情况，发现一起处理一起，严查相关责任人，真正做到有法必依、执法必严、违法必究。

目前，统计法的实施条例已经提交国务院，关键是要依法处理统计的违法行为。经过中央有关部门的同意，国家统计局已经组建起统计执法监督组，有案必查、违法必究。2016年国家统计局一共查处了重大违法统计案件涉及9个省市自治区，15个案子，每个案子处理的人都在10人以上，通报的违法违纪案件有20多件。

三是深化统计体制改革。改革是提高统计数据真实性的手段。2016年5月，习近平再次专门就经济数据问题发表重要指示，中央深改组2016年年10月11日通过了《关于深化统计管理体制改革提高统计数据真实性的意见》。深化统计体制改革，这是解决统计数据和其他经济数据还存在一些不实、甚至弄虚作假问题的根本制度。

关键是在统计系统建立起一整套全员、全链条、全流程的统计数据责任制，还要问责。这次问责有很大提升和加强，不仅要问统计部门的责任，政府有关部门对统计数据也要负责、问责，而且领导、主要负责人要负责，除了负责也要问责。此外，也在探索省以下统计系统垂直管理的改革方案。在这个方面，吉林省已经有了成功的经验。

这些改革也会涉及到财税统计。如何提高财税系统的统计数据质量，也是一个大问题。各地应该从“辽宁财政数据造假案”中吸取教训，利用互联网技术，应收尽收，应统尽统，杜绝财税数据造假，才能够不断提高数字质量。

（作者 叶青 责任编辑 李小涵）